我永远的洞中王

2016-05-29 16:06 | 作者：杨豪 | 来源：杨豪 | 阅读：次 |

我永远的洞中王

在峨眉山下，我曾对当地一位女士说：“生在峨眉山下，你们好幸福！”而这位女士却坦然地说：“在这里住了几十年，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上山。”我很意外，也相信她说的是真话，拥有的东西不觉得珍贵已不足为奇。但织金洞对于织金人却不是这样，很多本地人都为没有看过织金洞而遗憾，有老年人因为行走不便而失去机会，有年轻人因为各种原因总是错过机会，也有身在异乡至今无缘得见者。同时，没听说过有游了织金洞而后悔的本地人，倒是三番五次游了再游的人屡见不鲜，我便是其中之一，依然对织金洞心驰而神往。

在贵州这样的喀斯特山区，山中有洞并不稀奇，稀奇的是难以发现一个稀奇的洞——三十多年来发现的，也只有织金洞！事实证明它不只是织金第一，贵州第一，中国第一，至今仍是全球唯一！现在叫织金洞世界地质公园，但在感动这份殊荣时，我非常清楚对它的爱完全与此无关，它原本就是我心中的洞中王！

多年前第一次游览织金洞的经历至今难忘：当年以那有个严重精神病患者，因为总是穿红色外套，人称“红疯人”，他名气很大，在织金可谓家喻户晓，长年到处游走，手中随时提着一把秃头刀，疯病发作便乱砍乱骂，见者唯恐避之不及，我亲眼见他突然跑进一个跳坡场中心，就不停地挥舞大刀并大声谩骂，老人小孩哭声不止，数百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不一会就全部跑光……想不到我初入织金洞就居然碰见他，正想赶紧逃离，猝不及防他却一把抓住了我，说要我带他玩织金洞，没敢反抗只有屈从，但我实在担心他会在洞里搞破坏……我愿意免费为他买票，希望他在洞里一定要守规矩，可他根本不作保证，其实保证了也无用，最后我是胆颤心惊地将他带进洞里的……当天同游的是一批北方客人，尽说普通话，我又怕他听不惯会找人家惹事生非，心里相当恐慌……可实事上我却如愿了！整个游览过程，他不但规规矩矩，而且一直在充当洞景守护神，客人在惊叹，他也惊叹，并说这是神洞，是仙洞，是菩萨洞，必须保护好，人保护它，它就会保佑人等等。在参观到银雨树时，有客人说这东西要是搬到天安门广场太稀奇了，正想伸手抚摸，“红疯人”竟一纵步就捏住了对方的手：“这东西能摸吗？这是宝！你开什么玩笑！”客人受到惊吓之余，赶忙哦哦承诺再不摸了……直到出洞后，“红疯人“还在不停地念叨：“这洞不得了！这洞是老天菩萨给织金的宝！”这一次有些心难在焉的游览，与其说我惊奇的是织金洞，不如说是惊奇于一个精神病患者对织金洞的顶礼膜拜！平时那么蛮横不讲理的“红疯人”在洞里的一言一行，仿佛是听从了上天的旨意，或者是天意在他身上的复苏。由此可以推想所有本地人对织金洞的情感，决不像峨眉山女士的想法，而世人对织金洞的由衷赞叹，只会更加激发织金人的优越感。

当我多次游览织金洞之后，越发觉得它的神奇不可言语，对里面各个洞厅的感觉也越发模糊，虽然记住了银雨树、霸王盔、姊妹树等不少标志性景观的名称以及导游所比喻的诸种形象，但总觉得它们至多是概括了所属景观的某种特征而已，而洞中所有景观给人的想象和思维不是多元的而是无限的，而且每游览一次的感受并不相同；我对导游关于洞中景观那些长宽高的数字也不感兴趣，尽管这是它们奇的一个方面，但枯燥乏味的数字终究无法体现形貌于万一，置身其间，我不会以数字去衡量某个景观的价值，只觉得洞中的千奇百怪让我有大象无形大美无言的不尽之思，抑或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千般冥想。其实，织金洞的大美恰恰在于，每个人的每次游览，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、不同审美的趣味及不同的思维方式得到不同的景观记忆，于是记忆越多越模糊，越模糊就越想再看，究竟穷尽一生能否看透，只有天知地知！

我心中的织金洞，是自然的大迷宫，是人间的大奇迹，是天赐的大宝典，它是通过了亿万年的沉寂，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，历经了亿万年的巨变，积累了亿万年的晦养，记载了亿万年的思索，才最终铸就的一部浩翰的无字大书卷。你可以在里面悟出人生哲理，读懂恩怨情仇，看到仙风道骨，品识历代兴亡，只需驰骋你的想象，就可以透析你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生命之忧而明晰前路。但是，即便是世间最伟大的科学家也必然无法穷通其理，它是海一般的大深奥，是人类永远无法悟透的旷古巨献！不过，它也永远闪耀着灵性的光华，它是作家灵感的圣殿，是书家悟道的天堂，是画家激情的胜境，是摄影家永远探索不尽的光影长廊，只要你有不竭的智慧，它就是你创作的永恒源泉，任何伟大的作品都可以在这里诞生！世界地质公园的荣誉，只是说明了它在地质方面的无上价值，但决不是它的唯一价值。织金洞，以有限的空间包罗世间万象，以有质的体量承载万物之灵，以有性的品格永葆万古之魂，它有着豪迈的大气派，有着壮观的大格局，正在爆发出征服世界的能量！

我不能用生动的笔法去描摹织金洞的形象，只能约略地概述一点游览的感觉。游览织金洞，可以体会上下之不易，上有登天之恐，下有入地之忧；可以感受巨细之冲击，巨者得庞然之至，细者见精微之极；可以领略宽窄之迥异，宽绰时缥缈临虚，狭窄处惊慌涉险；可以浩叹自然之奇迹，古往今来神功独有，地设天造鬼斧无双。大美织金洞，完全颠覆了世人对洞穴的一般概念，无论是你想象得到与想象不到的东西，在洞中都可以得到惊人的呈现，见得太多的山水景区，游客的情感常常体现为欣喜与赞赏，唯独织金洞，可以让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从进洞到出洞都只有一种感受：震撼！震撼于你不曾见过又远远超乎你想象之外的岿然境界，对你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心灵洗礼，这就是织金洞的天上人间！难怪“二牧”题词堪为绝唱：

谷牧：此景闻说天上有，人间哪得几回游。

冯牧：黄山归来不看岳，织金洞外无洞天。